文|林文映
经常听到“潮客一家人”这句话,但笔者无从考证其出处,只知道梅州、潮汕两个地区相邻,各自的日常沟通语言是客家话、汕头话,大致上互相听不懂。所谓“大埔无福佬,澄海无客家”,但两地接壤的揭阳、揭西,潮客杂处,当地住民可操客家、潮汕方言,切换自如,犹如看电视换频道。
这个潮客杂处区域的客家话,称为河婆口音,香港不多见,在台湾客家人当中却是主流,在东南亚的印尼、马来西亚、泰国,也有大量的客家人说话带河婆口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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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潮客一家亲”在荃湾深井不是空话,而是鲜活体验。当地潮州街坊福利会每有大型活动,例必邀请青蝈塘、排棉角、青龙头等客家村的村长及村民同欢。傅氏客家在2019年重修祠堂,潮人会赠送“版筑之光”牌匾,以景仰傅氏先祖在中华建筑技艺上的贡献。
笔者不久前走访深井,当地朋友推介去潮客会馆一坐。馆址就在远近驰名的陈记烧鹅附近。说是会馆,其实是一处弘扬潮州、客家文化的茶舍,取名“潮客闲间”,由一个潮州人、一位客家人合伙创办。
两位东主都是文化人,平时舞文弄墨,在报章写专栏,在电视台做节目。茶舍门前有一副对联“义安古郡山内与山外无分”,“潮州旧府福佬共客人一家”,横批“闲人请进”。
一副对联勾勒出梅州、潮汕的地理及行政管辖规划的变迁,道出了潮客“远亲不如近邻”的和睦相处。
深井从前是农耕社会,从梅州迁来的客家人在这块土地上开荒立村,薪火相传了三百多年。几乎每家每户都饲养猪牛鸡鸭,出海捕捞,晒咸鱼。也有人家编织竹器藤具,然后以船运到九龙城、东头村贩卖。
20世纪中叶,随着各类工厂进驻,村民多了好多工作机会。譬如啤酒厂尚在兴建时,资本家已经请客家原住民挖泥、填海,建厂房。啤酒厂落成之后,这些客家村民直接从农民变身成工人,不再以耕田谋生,而是在车间上班领薪水。随着啤酒业日益兴隆,陆陆续续有潮州人来到深井,或租地耕种,或在工厂返工。潮客交融,共同把深井从农村建设成为香港最早的工业小镇。
80年代的香港深井,几乎是生力啤酒的代名词。那时候不仅在厂区,连大街小巷的空气都弥漫着啤酒味。毫不夸张地说,那年头香港的蓝领工人,“引酒代水”,人人都饮啤酒解渴。“现在买蒸馏水喝贵过啤酒”。九十年代,生力啤酒厂迁往元朗工业邨,标志着深井从农业、工业再往商业社会的转变。
香港在经济起飞之前,大部分港人都过得辛苦。但对深井的孩子们来说,“穷得只剩下快乐”。摸蚬捉虾的日子,是深井的儿童最大的幸福源泉。由于啤酒厂工人每日都会倾倒麦渣入海,养肥这片海域的鱼虾蟹。西芹辣椒炒蚬、榄角蒸乌头、泥蜢熬粥,是深井美食的集体记忆。
由香港赛马会社区计划资助出版的《村梭深井》一书,厚达二百五十多页,有大量口述历史。受采访者见证了深井的沧桑巨变,是潮客居民的生活写照。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深井长大的孩子,被称为“最后一代的大街小童”。在街坊称作“深井大街”的深康路,以前有一家家烧鹅饭店,大街人来人往,坐落其中的公园是孩童主场。这一代潮汕、客家儿童在一起玩大,有幸赶上热闹村子的末班车,“整个深井都玩晒”,感情也更加深厚。
潮州人和客家人的生活习惯有好多相似之处。比如食粥,可谓无粥不欢。一锅白粥,配自家腌制的小菜,是深井早些年典型的一道生活风景。两个族群也都是靠山吃山,就地取材的高手。牛蛰埔、无根藤、猫毛草⋯⋯漫山遍野的植物,信手拈来皆可泡制消暑的凉茶或药材。
客家人和潮汕人都喜欢吃牛肉丸。传闻上佳的丸子掉地上能弹三弹、当乒乓球打。印象中,牛肉丸源自潮汕,但也有人说原创者是粤东客家人。客家人挑着担子到潮汕地区兜售,潮汕人偷师且青出于蓝胜于蓝。
据汕头文史学者的文章记载,在清末及民国初期,在汕头卖牛肉丸的小贩,像理发师傅一样,还大部分是客家人,他们挑着小担穿街过巷叫卖。到了晚上,韩江常有穿梭小舟,船头挂着一盏小灯,专为停泊在那里的潮汕货船供卖夜宵,其中最热销的新鲜滚烫的肉丸汤。
在习俗及信仰方面,潮客又有很大不同。潮汕人节庆时舞狮,客家人舞麒麟。客家人拜伯公、做社。潮汕人则过盂兰节。
香港是个华洋共处的多元文化社会。跟鬼相关的节庆,有西方的万圣节及中国的盂兰节(又称中元节)。本港的盂兰盛会,迟至上世纪四五十年代,才由潮汕人传入香港的。当时有潮州、海丰等地人聚居深井新村,为传承家乡祭神仪式,凑钱做盂兰,从潮州请来木偶剧团做戏酬神,当年的戏金大约三仠港元。
为庆祝神诞或配合打醮等活动而上演的戏曲便被称为神功戏,通常在临时搭建的竹棚上演,妇孺皆在棚架下摊竹席纳凉歇息,人神共乐。
深井潮州人还特地为天地父母建庙,该庙成为香港唯一一间天地父母庙。遇有节庆香火鼎盛,无分潮客,人流络绎不绝,蔚为奇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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